山脚下、溪水边、田间地头，一种叶片灰绿长满银绒毛的野草，探出黄色的小脑袋，承载着春的生发之气，漫山遍野地散落。3月20日，乐清日报全媒体记者走进白石，跟随依山傍水而居的潘佩玉，采棉菜、做青团，在草长莺飞的春分时节，用舌尖触碰春意，感受江南人尝“春”的自然滋味。“寒食青团店，春低杨柳枝。酒香留客在，莺语和人诗。” 能藏住春天的青团该是什么味道？51岁的潘佩玉手工做的青团，好似自带纹理的翡翠镯子，细看，还能找到一丝丝棉菜碎叶的踪迹。迫不及待咬上一口，唇齿间的棉菜香一直散至鼻尖，待到第二口尝到馅儿，红糖小心翼翼地把握着分寸，细密地浸润，越嚼越香。一枚青团，吃出了心底蕴藏的甜蜜。
青团出锅。曾盼 摄
捶打一千多下
“这是什么草？”“是棉菜，也叫鼠曲草，这种相思草，让人想起驾鹤仙去的亲人，让游子想念故乡。”在棉菜生长旺盛的季节，潘佩玉带着两位好姐妹，提着筐，轻轻地摘下棉菜最顶端的嫩芽和柠檬黄的花苞。“这样才没有粗纤维，否则捣出来的胚子没有弹性，口感也不好。”潘佩玉说。
潘佩玉采摘棉菜。汪洋 摄
青团虽是江南人的家常饮食，但需要耗费极高的人工和时间成本。采摘归来，洗去数盆棉菜上的沙土，倒进内圆外方已有百年历史的石臼，叫上家中的汉子们，抡起石锤，将棉菜细细捣碎。数百锤下去，清新甘甜的芳草香扑鼻而来，氤氲在空气里。其间，还要不停地翻动，把棉菜整理集中。“小心你的手。”潘佩玉的丈夫老赵关切地对妻子说，而后使劲攥去汁水，任凭墨绿色的浆液从指缝中渗出，潘佩玉说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。
夫妻齐心捣棉菜。曾盼 摄
这是匠心制作，亦是尊重春天的方式。只有让两股气息势均力敌地揉撞，经过天然棉菜汁着色的米粉团子，才能在做熟之后如远黛青山般明朗。潘佩玉告诉记者，光把棉菜彻底打成细碎就需要捶打一千多下，再把糯米粉、粳米粉、淀浆丸粉，按1:1:1等份混合均匀，掺进捣好的棉菜里，加水揉搓后，继续捶打。
跟母亲学手艺
此刻，另一头，潘佩玉的好姐妹们在厨房里将猪肉、竹笋、咸菜、青葱剁成细末，放入虾皮拌匀，加一点盐、糖、酱油、老酒调味，翻炒至熟，做成酸爽咸口的馅料，等候面团的揉制结束。
只见潘佩玉从和好的草绿色面团取出少许胚子，滚圆、压平，舀一勺咸味的馅料或是红糖芝麻核桃放进胚子里，两头和捏，呈半圆形，而后揉搓掉褶皱，一枚光滑圆润的青团就做成了，让人油然而生一种怜爱感。这样做成的青团完全回归了自然的本味和工艺。
少许油抹匀锅底，大火开煎，变色后迅速翻面，加水上盖收汁……潘佩玉一边做着，一边告诉记者，十多岁时，她就跟着母亲学做青团。“没嫁进来前，丈夫家人的青团都是没有馅的，只有面皮。”潘佩玉笑着说，她的到来，不单单是多了一口人，添了一副碗筷，连小小的青团都因她变得更加香糯可口，有滋有味。20多年来，潘佩玉每年都会约上好姐妹，来家里帮忙做青团。而今，湖北籍的大儿媳也有模有样地学会做了。
闺蜜一起包青团。叶长一 摄
平日里，潘佩玉的丈夫老赵热衷打太极，研究坐禅、品茶、养生的门道。他指着棉菜，对24岁的小儿子赵跃野说：“别小看青团里的棉菜，它性平和，有化痰止咳、降压、去风寒的妙用。吃一口青团，就是在祈福全家人平安健康啊。”
18年背后故事
“对！这就是小时候的味道。”赵跃野惊喜地说。吃着青团，唤醒了那年春天跟着大人们扫墓踏青的记忆。那时对祭祖礼拜的意义自是全然不懂，或许是被野外那股肆意生长的春气吸引，欣欣然就跟着去了。幼时的赵跃野，看到外皮松软、碧绿光亮的青团，常忍不住调皮地揪下一块，软糯糯的手感，越玩越欢喜。暖暖的青团，也成了他的最爱。
小小青团，有着太多可以寄托的情志和仪式。“哥哥初中以后都在外求学。”赵跃野说，“爸妈就把做好的青团放进冰柜里冷冻，留给他放暑假回来吃，哥哥爱吃，外面的他吃不惯，其实我也一样。”每每看到两兄弟大口地咀嚼，特别香，一副很满足的样子，潘佩玉心里就乐开了花。这些年，赵跃野上大学，虽远离了家乡，但每逢春分光景，窗外景色葳蕤，鼻尖和嘴里都不约而同惦记起儿时春日乡野的自然气息，心心念念的，仍是记忆里家中母亲那抹甜糯的滋味。
只因为儿子喜欢，潘佩玉坚持着，一做就是18年。每年开始制作前，只要儿子们不在家，就会打电话：“儿子，今天已上山采棉菜了，等你回家，爸妈就可以给你做了。”儿子们虽然在外，但只要到这时，眼前就会浮现出老爸老妈制作青团的身影。融入浓浓爱的青团，每有亲朋好友过来，尝过之后，就会留下难忘记忆。三月，更成了求学在外儿子们惦记家乡的一个理由。青团，对于潘佩玉来说，更有着许多的寄托和饱含的深意，但最真挚的情感不过是——家的味道。
